成田直树 剑道六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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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击次数:2219 更新时间:2020年11月16日13:33:25 打印此页 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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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成田直树先生,左:本文作者) 


成田先生二三事


【1】

    初次见到成田直树先生,是在景湖花园练习的时候。早就听说有一位从香港来的5段日本老师会加入我们道馆,期盼了数周,但一直都没见到人,难免有些失望。直到某天晚上,师范席忽然多了一位戴着眼镜,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我很高兴,心想,终于来了。

    成田老师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严肃,不苟言笑。初次见面时,大家还对成田老师特别欢迎了一下,本以为成田老师会自我介绍一下或是简单地跟大家聊两句,说些寒暄的话,但他只是惜字如金地轻轻说了声汉语“谢谢”,然后向大家行了一个坐礼。典型的日本人,内敛,非常的内敛。


【2】 

    交剑知爱,是剑士们特有的沟通语言。从剑风也很容易看出一个人的个性和品格,剑如其人。初次和成田老师交剑,那是我虽然还是段外的菜鸟,但明显感觉他的剑如棉里针,没有急于决战的咄咄逼人,但堂堂凛凛;不花哨也不玩陷阱,光明磊落,坚定且执着。当时段外菜鸟的我,几个回合下来,就被拖垮了,不仅是体力上被拖垮,斗志也被他不断连击的执着所击碎。感觉他的seme(剑道术语,逼迫,攻入的意思)如水漫堤坝,无孔不入——只要有一个小小口子,整条堤坝都会瞬间崩溃。 

    说到成田老师的执着,很多和成田老师交过剑的剑友都会会心一笑吧,若不能取得一本(剑道中,把“一击致命”或“致敌失去战力的重伤”的打击,结合“气剑体一致”,称为“一本”,即获得一分)将一直连击,死咬住对手不放,不拿下有效的一本,就绝不罢休。正是成田先生这种如牛皮糖一般又粘又硬的剑风,甚至招致某些人背后的非议,而我深不以为然,正是成田老师的“牛皮糖之剑”,一扫当时馆内颓靡的剑风,让人振作不少。从那时开始,我从不放过任何一次向成田老师请教的机会。

    当时,将应对技编入馆里日常练习动作的,就是成田老师。回想起来,我能顺利通过香港的初段考试(之前馆内学生升段的通过率较低,甚至有些老师背地里笑话说“怎么剑都不会挥就来考段?”),还必须要感谢成田老师。当时我在考初段的时候,由于经过应对技的训练,很自然地打出了harai-men, suriyagi-men之类“超纲”的动作,顺利通过段试。甚至考完后对手特地跑来问我是不是憋了很久没升段,是不是剑道老油条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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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成田老师的中文非常流利,用汉语沟通完全没有问题(其实他就是传说中有语言天分的人吧,母语日语,普通话,广东话,英语,西班牙语都很流利)。可是当时我凡是用“语言”去请教的时候,他总是说:“不要纠结,一直打,一直打……”同时比划着挥剑的动作。用“剑”去请教成田老师,对于当时还是菜鸟的我,简直就是噩梦。他就像榨油机一样,几个回合就能榨干你身上的能量,让你迅速进入疲劳极限,让你感觉你挥出的每一剑都是最后一剑,因为你马上就要因体力不支虚脱倒下了。馆里好几位学生都有被成田老师操练到吐在防具里的经历,而我第一次左腿抽筋倒地,也是在和成田老师练习的时候。至今,大雄还时常调侃说他的“面”(头盔)里还有牛肉面的味道。

    或因当时馆里组织架构的原因,成田老师一直都很沉默,很少说话,我当时甚至从没见他笑过,也从没听他点评过任何人的剑道。直到2013年6月,一心馆改组,成田老师成了馆里的师范首席,才开始稍多一点用“语言”指导后辈,但依然惜字如金。于是形成了很多经典的“成田语录”,如:“画个弧!弧!”,“一打,一打!”,“不要休息,休息是没有意义的!”,“不要死心!一本!一本!”……而对我来说,应该说是在成田老师担任师范首席之后才开始真正艰苦的剑道练习吧。自成田老师担任师范首席起的第一个月,每次练习都会有学生出现各种“症状”:抽筋,呕吐,甚至抓狂……从那时起,学生们背地里敬畏地称先生为“魔鬼教练”。

    正是经过这样数个月残酷的操练,我们在8月份参加武汉升段考试通过率100%,且第一次参加全国性的大赛就取得了男子团体赛全国八强的好成绩,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魔鬼教练”平时的严苛训练。在公布段试通过100%的时候,我和同去考试的几位同馆剑友超级兴奋,摆出各类pose拍照,成田老师远远地走过来,我很开心地迎上去,本以为他会说一些祝贺鼓励的话,结果一开口,就是这里没打好,那里没打好,balabala…兜头一盆盆冷水…于是我们只能把刚刚打算翘起来的尾巴乖乖地夹回去。之后我们又在全国新人赛里取得了全国八强,男团也是全国八强,并获“敢斗奖”的好成绩。

    比赛完,从赛场去机场的出租车上,我第一次见到成田老师的笑容。先生坐在后座上,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笑意,仿佛自言自语般点评着大家在场上的表现,和道场上的“魔鬼教练”判若两人。


【4】

    刚考过二段的我,一直为理解何为“seme”苦恼不已。基本上逢人就问“什么是seme?”,说来有趣,每个人给我的回答都不尽相同,五花八门,我更是一头雾水。

    成田老师却是唯一一个没有长篇大论向我解释应该如何“seme”的前辈。后来我发现成田老师在周三的练习编排上有些变化,增加一些“莫名其妙”的练习,比如相互抢中线1分钟,不准打击;比如“初太刀”(音似)的练习,只能出一招,一招过后重新蹲礼开始……我刚开始不知其用意所在,没心没肺地跟着做,也不明白拿竹剑压来压去,绞来绞去是在干啥。期间,我仍然到处请教前辈,水附先生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you have to do something to surprise your opponent”,我若有所悟,但还是不明白。

    随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练习不断深入,我渐渐开始有了一些感觉,开始渐渐懂得不改变距离也可以给对手压力,开始去注意在seme过程中自己与对方对中线的得失…在平常的练习之后,甚至Tony老师也说,我最近进步很大。但我还是不明白seme的真意。

    “为什么有些时候明明感觉已经取得了中线,出击,结果被对手各种应对技?”实在是点泄气,忍不住跑去问成田老师,先生继续低头整理护具,轻轻地回答,“没有tame”。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脸错愕的我,说,“不要想了,只管练习……”

    又过了数月,我带着恍惚明白但实际上又不明白的感觉做着周三的特别练习,而周三的练习编排一直都在微妙地变化着。直到前段时间,又多了一项“至少seme10秒才能出手”的练习。终于有一次,在这10秒钟里,除了中线的得失,距离控制,压力传递之外,我竟然清晰地感觉到了对手“气”的盈虚变化!这时,先生幽幽地说了一句“ka-mai,心的ka-mai,懂吗?”我仿佛被电击了一般顿悟!豁然开朗!原来seme不仅是要在有利的距离上取得中线(破坏对手的剑构),还必须破坏对手的心构!!

    困扰我N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练习完毕,我努力地抑制住自己激动而兴奋的心情,却还是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跟成田老师描述我终于明白什么是seme了,而且我刚才明显地感觉到了对手“气”的起伏变化之类balabala…先生听罢,只是略微松了松蹙起的眉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有收获就好…”

    这便是剑禅相通的地方吧,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不是不愿意立下文字,而是火候不到的时候,即便立下文字也无人能懂。再高明的禅师,也不能把“道”塞进你的心里,只能像个接生婆,等瓜熟蒂落之时,帮孕妇去生她自己的孩子。

    法灯明,自灯明。谨以此文献给一路提点我剑道之路的成田先生。

学生:李伯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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